陈永仁

巍然:射猎(十八)

    “你上次说的别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沈巍坐在男人对面的沙发上,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边问道。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不如就让井然来充当当那缺失的第十位吧。”

    沈巍把玩打火机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逐渐变得深邃锐利,只是低头的动作让男人无法更好地看清。

    “怎么,你不会是舍不得吧?”男人试探地问道。

    沈巍将打火机收在手中握紧,讥笑道:“付山,你也太小看我了。”

    抬头那一瞬间眼神含带的锋芒让付山不禁有些后背发凉,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那任由他宰割的男孩已经不知不觉间成长为让他也无法看清的凶猛野兽了。

    “不过,念在我与他的那段情,我希望,在盛典之前他能毫发无伤。”随即,沈巍敛去了那锋芒的眼神,又变得含带笑意起来,“我的猎物,我希望最终是由我来动手。”

    沈巍看似在与付山商量,实则却是不留余地。

    付山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也没有多说什么,若有所思之后,点头表示同意了。

  

    井然在沈巍房间翻找了一夜也没能找到任何线索,而警方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于是正穿外套准备去沈巍学校查看时,却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想见沈巍的话就在下午四点来小渔村码头。

    记住,一个人来。

    还有,报警的话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井然看着这条略带威胁短信,思考良久,他不知道这会是什么人发送给他的,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从事情发生以来,他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幕后一定还有别的人。沈巍之前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可以去绑架那些小孩,而这条短信,便更验证了井然的怀疑。

    但同时他也开始担心起沈巍的安危,他害怕发送短信给他的人会做出伤害沈巍的举动,而这是他所不能承受的。所以就算他所担心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井然也决定要前去赴约。

    下午四点,井然走进码头,冬日的码头尽显萧索。码头边是一行行排列整齐的渔船,但却因为没有人烟而让人觉得无尽荒凉。

    手机又收到一条讯息:「去码头尽头的小屋。」

    井然定了定神,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安排,他在自己身上放置了跟踪器,而白亚茹只要联系不上他便一定会报警,之后只要警方进行一番搜索便会知道自己的下落。

    想到这些,井然深呼一口气,向码头的尽头走去。

    走进门里,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井然皱紧眉头忍住不适。门随后自动关上了,屋子里的窗帘密不透光,井然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前面似乎出现了一个人,他下意识问道:“你是谁?沈巍究竟在哪里?”

    那人似是觉得有意思,他冷笑一声,说道:“果然是鹣鲽情深,自己都已经羊入虎口了,还在担心他的下落呢。”

    井然消化着这人话语里的信息,却突然觉得头开始昏沉起来,他意识到这房间里的气息有问题,只是掩盖在潮湿发霉的气味之下,让人未能察觉。反应过来之后,他便立即退至门边,但门却已被反锁。

    井然觉得自己手脚变得沉重起来,脑海里的各种画面像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万花筒,他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还是陷入了沉睡。

    一间昏暗的房间里,井然渐渐从昏睡中转醒,他发现自己已不在码头的小屋中,而是置身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他被捆绑在一个椅子上,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何处,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见到沈巍。

    门开了,一个两鬓有些斑白但面容凶狠、体格强壮的男人走了进来。

    “醒来了?”付山瞥了一眼井然,自顾地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井然上下打量男人,在心中猜测着男人的身份,但毫无头绪的他还是决定直接询问:“你就是那个给我发简讯的人?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沈巍在哪里?”

    付山抽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他听着井然连珠炮似的问询,吐出一口烟,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安抚道:“别着急,你想知道的,和他不想让你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

    付山抽着烟,没有立即讲下去,房间里复又变得安静起来。他像是陷入了沉思,渐渐地唇角向上划出弧线,他像是已经看到井然听到那些事会做出的反应,他想象井然痛苦不堪的模样,于是便开始迫不及待起来。

    “他一定没有和你说过吧,他有个弟弟叫做沈面。”付山开始将那些已然很久远的事情从记忆里抽取出来,他没有看井然,而是带着嘲讽的语气说了下去,“沈面不巧撞见了我杀人的事情,他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于是他就跑回去和他的哥哥沈巍换了衣服。我当时不知道详情,就把沈巍给抓了回来,谁知道那小子竟然能够趁我不在的时候逃了出去,还好我发现的早,在他差点回到孤儿院的时候找到了他,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代替了他被领养,从此便决心要跟着我,因为只有我才能帮他将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说完这段话后,付山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井然,他看到井然皱紧的眉头,有了一种将人与人之间的美好情感慢慢撕裂的快感。他站起身来,颇有兴趣地绕着井然边走边继续道:“于是我就把他训练成一个完美的杀手,你不知道吧,他的手上可是沾满了鲜血!”

    付山突然贴近井然,想要从井然的眼里看出对沈巍的厌恶与害怕,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他成功了。

    “就连沈面一家的死,也是他计划的。”

    说完这一句,付山喜悦的面容消失了,他想起了沈巍当时的计划,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也被沈巍算计了进去,沈巍想要让自己连同沈面一家一起死掉,但还好自己逃了出去。

    那一刀,可还真是好疼啊。

    付山神色变得凶狠起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暴露出来,于是收敛神色。这些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告诉井然的,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报复的决心,他要让井然厌恶沈巍。沈巍最初不是为了他想要杀掉自己吗,那么自己就要将他精心佩戴的假面给粉碎。

    “哦,对了,还有你。”付山一只手粗鲁地抬起井然的下巴,那不怀好意的笑里仿佛就要萃出毒汁,“就连把你绑来,也是他同意的。”

    看到井然微微睁大的眼睛,付山更满意了,“你以为他爱你吗,他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冷血动物,他会亲手杀了你的,哈哈哈哈。”

    付山说着觉得自己也热血沸腾起来,一股嗜血的欲望涌了上来,若不是答应沈巍不能动井然,他现在必定是要拿他练一练手的。

    看着井然那一副不染纤尘的模样,付山觉得自己浑身都在躁动,但为了不让自己在冲动时伤了井然,他只能愤愤然地转身走了出去。不过还好,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

    只剩井然一人的房间,一切又变得安静起来。井然在想着刚刚那男人的话语,还有他最后说的,沈巍会亲手杀掉自己。

    过往与沈巍在一起的画面一一浮现,井然无法去相信那些爱都是虚假的,他能感受到的炙热爱意,怎么能是靠假装就能假装出来的呢?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想要见到沈巍的欲望,这一直以来的打击、猜疑、信任已经快要将他压垮,他就像是一艘独自在海上前行的小舟,与外界隔绝,唯一支撑着他的便是那一份对沈巍的信任。

    他什么都不害怕,唯独害怕那些爱是假的。

    他想起那通电话里沈巍说出的话,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告诉自己不能中了那人的圈套,告诉自己要相信沈巍。

    于是他又开始试图去厘清这一切的事情,之前的猜忌与怀疑都得到了答案,因为领养的不是沈巍,而是沈面,所以他才会因为无法和沈面玩在一起而疏远他。

    那些身上的疤痕,也并不是如沈巍说的顽皮而留下的,而是在训练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时留下的。

    井然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惶恐,他不敢想象,在那样的一段时光里,沈巍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非人的折磨。他想起沈巍说过的小刺猬的故事,小刺猬在马戏团所遭受的痛苦其实就是他的痛苦。

    井然不禁流下泪来,他没有像付山想象的那般厌恶沈巍,觉得沈巍是一个可怕的杀人机器,他只有心疼。

    那个假装拒人千里实则只要一颗糖果就可以哄好的小男孩,那个会带他去看夕阳的小男孩,那个和他约定好要再一起玩耍的小男孩,就那样被残忍地抹杀掉了。他明明只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却被要求变成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他该有多么的痛啊。

    井然多想自己能够回到当时,如果、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领养回来的不是沈巍,而不是疏远,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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