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仁

巍然:射猎(十二)

    沈巍得知井然受伤的消息时,正是准备下班的时刻。如果不是他问井然今晚想吃什么,可能井然还为了不让他担心而选择隐瞒。

    慌慌张张赶到医院,直到看见井然安静靠在病床上听白亚茹唠叨的模样才有些放下心来。

    这种极度害怕一瞬演变成恐惧,失去井然的恐惧,沈巍无法想象,若是发生,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哎哟,小巍来了呀,快坐。”白亚茹见到沈巍也来了,连忙起身拉着沈巍就在床边坐下了。

    “我没事,就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你不用这么担心。”井然见沈巍泛白的脸色,赶紧说话安抚。

    沈巍此时才终于恍过神来,看见井然那被包扎着的右脚,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哟喂,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不长眼睛,开个车也不看直接就往一个放学回家的小学生身上撞去,这不,井然为了救那个小男孩被车刮蹭然后又扭了脚。”井然还没开口,白亚茹就气愤地抢着说了出来,“不过还好,没什么大事,不然我这,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白亚茹一想起这事就又感到心惊胆战,不由得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妈,我这不好好的吗。”井然握住白亚茹的手,赶紧安抚道,又怕白亚茹继续说下去让沈巍更担心,于是小声提醒道,“沈巍还在这里呢。”

    沈巍听完白亚茹的话,脸色更加沉重,语气比那冬日的寒风还要更加清冷。

    “肇事者呢?”

    “跑啦,那地方便又是个监控死角,现在根本找不到人。”白亚茹嗓门一下就大了起来。

    井然见沈巍那一直阴沉着的脸,不想让白亚茹和沈巍都再担心,于是又安抚道:“好啦,我现在真的没事,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那个小朋友也好好的,就别再说这件事了。”

    “井然,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那辆车撞上你了呢,你让我……让白阿姨可怎么办?!”沈巍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要想到可能会失去井然,他就无法理智,但是却还是没有忘记照顾到井然的情绪,所以才会在最后忍住,只说让白亚茹怎么办。

    “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井然深知沈巍与白亚茹都是太过担心自己所以才会这样,于是语气也软了下来,“你们两个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妈不生气,妈只要你好好的,妈就什么都好。”白亚茹语气带着哭腔,俯下身去抱住自己的儿子,似乎只有这样,确认自己的儿子安好,才能让自己安心。

    沈巍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再次在白亚茹面前与井然扮演起好朋友兼室友的角色,毕竟现在这种时刻可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

    好在井然没什么大碍,不过在白亚茹和沈巍的坚持下,还是决定要让井然留院观察几天。

    沈巍走出医院大门,准备回家给井然拿几身换洗的衣物。

    手机突然传来一则讯息:

    「这只是你上次刺伤我的一点小惩罚而已。

    下次,他可就不会再这么幸运了。」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沈巍整个人从头凉至脚跟,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似乎下一秒就能结出霜来。

    握住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沈巍按住那一串陌生的号码,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喂,我亲爱的孩子,回来吧,我可以原谅你之前所有的过错。”电话那头是一个略微有些苍老的老人的声音,听着慈爱,但却又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哦?包括我之前刺伤你的那一刀?”沈巍冷讽道。

    “对,包括那一刀。”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我亲爱的孩子,你还没有发现吗,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可以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但是你是吗,你可别忘了,你那手上留有的鲜血!”那人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沙哑又刺耳。

    “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呢。”沈巍双眼眯缝起来,目光深沉锐利,“如果你再敢碰他一根汗毛,我保证,下一个在我手上留下鲜血的人就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随即又低了嗓音,像是满怀期待,“好啊,我等着,不过,你赢不了我的。”

    挂断电话,沈巍大步走出医院,整个人阴鸷得犹如地狱而来的恶鬼,明明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可那阳光却一丝一毫也无法驱走他心底的寒冷。

    过去的记忆像浪潮一样席卷而来,将他拉入水中,试图淹没一切。

    八岁的沈巍沉默寡言,在孤儿院里甚至没有一个朋友,当然,这其中还有他双胞胎弟弟沈面的功劳。沈面是一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无论是再陌生的人,他也能很快与之打成一片,所以孤儿院的大多数小孩都是沈面的朋友。但是沈面却不喜欢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沈巍,他不能接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不能接受自己可能不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他讨厌沈巍,他让所有人都要和他一样孤立沈巍,他甚至希望,有一天,沈巍能够消失。

    那天,年幼的沈巍第一次遇到了不排挤、不孤立自己,还给自己糖果的人,这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当他还沉浸在第一次交友的喜悦中,想象着下一次见到井然应该要再带他去哪里玩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一场足够毁灭他整个人生的灾难即将来临,而他与井然的再次相见,也是早已时过境迁,竟像是有一个世纪那般的长久。

    那天,看着井然乘车离开,沈巍心里既是兴奋又是失落,兴奋是因为有了第一个朋友,而失落又是因为面临分别。

    直到再看不到那车的一丝一毫时,沈巍才转身上楼准备回自己的小床上休息。只是还在楼梯的拐角处,他便被神色慌张的沈面拉到了杂物间。

    “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沈面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我为什么要把衣服脱下来给你?”面对沈面的恶劣态度,沈巍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我们两个换一下,我又不会让你光着膀子。”沈面语气生硬,看得出是想要自己显得温和一点,和沈巍打商量。

    “不要。”沈巍直接拒绝了。

    看着沈面的穿着,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黄色小T恤,而自己身上只是一件黑色洗到发灰的旧衣裳,沈巍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他要让自己把衣服脱下来给他。

    见沈巍直接拒绝,沈面整个脸色都黑了下来,沈巍一时心软,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我的衣服?”

    “就是和他们打赌输了,不然我才不会要你的衣服呢!”沈面说着说着着急起来,甚至难得在沈巍面前示弱,“好哥哥,你就帮帮我吧,好吗,哥哥?”

    沈巍看着只有在寻求帮助时才会喊自己哥哥的沈面,虽然知道这只是他为了自己面子的计谋,但也还是不忍心拒绝,于是同意了。

    而换上沈巍衣服之后,沈面又立即恢复成原来的高傲姿态,转身和别的人玩去了。

    沈巍无奈,于是只能自己回了宿舍休息。

    在晚上睡得迷迷糊糊之时,沈巍只觉得颠簸与难受,翻个身想要继续睡时,却发现无法动弹,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自己正被绑住,在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上。

    年幼的沈巍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本能地感到害怕。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绑住我?”沈巍颤颤巍巍地问。

    那人正开着车,嘴里叼着一根烟,听见声音朝后视镜瞥了一眼,可能是觉得这孩子演戏演得跟真的一样,原本不打算搭理的竟也开了口,“没有人能在见了我的真面目之后还活下来的,孩子。”

    那人声音还带着刚刚抽完烟的生涩,沈巍觉得就像是童话里阴狠恶毒的巫师的声音。

    “什么真面目,你到底是谁?”沈巍挣扎着,想要挣脱捆绑住自己的布条,但无奈他还太过弱小,无论用了多大的力气,也无法挣脱。

    车继续向前开着,那人之后再未说一句话,沈巍渐渐明白,自己这是被绑架了,于是努力看向窗外,想要记住路过的景色,以便之后能够再沿着这条路,回到孤儿院。

    “我得回去,井然说过,他还会再来找我玩的。”沈巍在心里说着,以此来给自己鼓劲。

    车辆驶进一扇铁门后终于停了,那个男人下了车,打开了车后门,沈巍终于看清了那男人的面貌。

    那人头发蓬乱,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好好清洗的原因,脸颊油腻黝黑,左眼旁边还有一条伤疤,让本就显得凶狠的外表看起来更加残暴。

    他一只手提起沈巍来,把他拉下了车,之后便拉着被绑住的沈巍的双脚,就这样拖着他往一栋房屋走去。

    一阵夜风吹来,明明是盛夏的夜晚,沈巍却觉得这风比严冬的寒风还要冷。

    那人直接拉着沈巍去了地下室,一路上,沈巍发觉这就像是一栋废弃的小型工厂,到处都是积满灰尘早已生锈的器械,周边没有什么房屋,就只这一栋房子,房子旁边有一个专门焚烧东西的地方,路过时还能闻到那东西烧焦后难闻的味道。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沈巍闻到一股腐臭且又含有血腥的味道。那人打开一盏昏暗的灯,沈巍在看清眼前的画面之后不由自主地呕吐起来。

    入目是一片的血红,地上流淌着不知道是人血还是动物血的血液,一些角落处还有着腐烂的爬满了蛆虫的腐肉,最可怖的便是被分尸了的猫、狗尸块也四处散落着,其中有一只猫的头处在沈巍的正前方,眼睛还睁着,像是死盯着沈巍一般。

    沈巍被扔在这血泊中,感受鲜血浸湿衣物,粘粘到肌肤上,一阵颤栗席卷全身,沈巍第一次感受到骨寒毛竖的恐惧,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在那传说中的第十八层地狱。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那个男人走了出去,就这样把沈巍关在了这如地狱般的地下室里。腐烂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有那么一瞬间,沈巍觉得自己是否也在腐烂。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沈巍让自己尽量蜷缩着,希望能最小限度地触碰到那些鲜血,但实际上,黄色的衣服早已被染红,沈巍不敢闭眼,不敢让自己放松警惕,他害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变成和那些猫猫狗狗一样。

    门开了,那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一只手拿着一把长刀和提着一袋东西,另一只手牵着一条流着口水,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狼狗。

    “让我来看看,究竟是你会成为它的食物,还是这些会成为你的食物。”那个男人把刀和袋子扔在沈巍面前,像是比赛前的倒计时一样喊道,“给你30秒解开捆绑的时间,游戏开始了,孩子。”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倒数的声音响起,沈巍没有过多思考的时间,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住,于是只能挪动自己的身体,让手能碰到那把刀。

    锋利的刀刃划伤了手掌,但沈巍不能停下来,他用一只手固定住刀,使劲将布条放在刀刃上摩擦。

    “十五、十四、十三……”

    “啪”刀刃倒在地上发出声音,手上的捆绑终于解开。

    “还有脚!”沈巍在心里喊着。

    不顾手掌上的伤口,沈巍握住刀就向脚上的捆绑处砍去。

    “三、二、一。”

    倒计时完毕,拴狗的链条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条狼狗直冲沈巍跑去,同时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在捆绑撤去的一瞬间,沈巍向左一滚,虽然躲过了狼狗的袭击,右手臂却也还是被狼狗的爪子划伤。躲避的间隙里,刀掉落在地,沈巍还没来得及捡起,便被狼狗攻击得步步后退。沈巍双手交叉挡在胸前,顺势一推,将那狼狗推开了。

    “得拿到那把刀。”沈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

    推开狼狗的瞬间,沈巍用尽最大的力气向前跑去,可还未够到那把刀,狼狗的嘴已经咬上了自己的右腿。剧痛传来,那狼狗似是还在拖着沈巍后退,眼看那把刀离自己越来越远,沈巍渐渐失去了斗志,想着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忽然间,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沈巍觉得自己似乎又闻到了那芒果味糖果的清香,他侧头看去,发现是那个男人正吃着带来的水果,把眼前的这一幕就像是当作有趣的戏剧一般看待。

    “井然还在等我,一定要回去。他说了,会再来找我玩的。”仅凭着这一不知是真是假的承诺,沈巍在心中想着唯一的朋友的模样,瞬间鼓足了最后一口气,他奋力向前一跃,不顾那被撕裂的痛感,终于,握住了那把刀。

    在握住刀柄的一瞬间,沈巍反身向后一砍,狼狗被砍伤摔倒,可是还并未被砍死,预感会再次向沈巍袭来,沈巍一个上前,在狼狗还未起身时,便双手握住刀接连砍下。

    也不知道是砍了多少刀,狼狗那溅出来的滚烫鲜血落在沈巍的脸上,沈巍整个人神情凶狠又呆滞,像是一个只知道重复砍杀动作的地狱恶鬼。

    “嘿,有点意思。”那男人朝旁边吐了一口唾沫,冷笑一声,转身走出了地下室。

    直到门被关上,那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沈巍才终于松出一口气,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松开刀柄,就这样侧身倒下了,久未睡眠又精疲力尽的他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像是看到了井然来到身边,他问自己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他说,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他一直在等着他回去,他们还要再一起去探险。

    沈巍努力挣扎,像是要再看清井然的脸庞,但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依旧身处满目疮痍的地下室,他浑身毫无力气,他知道要活下去必须需要食物,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水果和一些干巴巴的面包就开始狼吞虎咽。

    门开了,沈巍把嘴里的食物硬吞下去,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那人拿着铁链条走了进来,不知道又要玩些什么花样,沈巍感到一阵害怕,觉得自己的死期可能就要到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那人接起电话,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那人皱起眉头,没一会儿,电话挂断,那人乜斜着眼看向沈巍,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

    烟雾缭绕中,沈巍看不清那男人的神情,只听他似乎说了一句,“真麻烦,那就让你再多活一下吧,等我回来再解决你。”

    门复又关上,没过多久,沈巍就听见了汽车发动远去的声音。

    沈巍想起了男人离开时说的那句话,他知道,自己要活下去就必须在男人回来前逃走,不然便只有死路一条。

    地下室的门是用铁链拴着的,沈巍环视整个地下室,突然发现在一个角落一个头颅被砸瘪的狗头旁边似乎有着一个什么东西,沈巍走过去看,不禁大喜过望,那竟然是一把锤子!

    欣喜的沈巍拿起那把锤子便赶紧走到门边,对着铁链锤下去,彼时的沈巍还太过年幼弱小,若是再大一些,他便能很轻易就锤开这把锁,但现在他弱小又无力,唯一有的便是“一定要回去”这个信念支撑着他,所以他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终于,锁链开了,沈巍丢掉锤子就一瘸一拐地往外跑。直到跑出了那栋房屋,他才敢停下来喘息一下。

    天已经黑了,那个男人不知道多久会回来发现他已不见,沈巍不敢耽搁,凭着记忆就这么往前走,希望这样便能回到孤儿院,那个他与井然相约要再见面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巍的腿已经痛到就快要走不下去了,但是沈巍不敢停下来,他害怕一停下来就又会被那个男人抓回去,于是只能不停前进。

    天边开始泛白,眼前的视线渐渐明亮开阔起来。在看清周遭的事物之后,沈巍惊喜的发现这个地方院长带着他们出门时曾经路过,沈巍心中突然升起了希望,就像这慢慢高悬起来的太阳,他更加奋力,拖着那条受伤的腿快步前行起来。

    “孤儿院肯定就在这附近,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心中的喜悦让沈巍甚至忽略了疼痛,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像是干涸的人即将触碰到水资源一般。

    太阳升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升至中天,又向西方下移。

    沈巍整个人像是被汗浸透了一般,伤口已经痛到麻木,但他没有停,依旧艰难前行着。

    终于,沈巍看到了那熟悉的大门,还来不及高兴,他便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车,上次接走井然的女人就站在车边。

    “一定是井然来找我了!”沈巍兴奋地想要马上奔跑过去,拉住井然的手,告诉他自己有多艰难才走到这里。

    但是他无法奔跑,他只能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前行,甚至因为太过着急,而踢到一块石头摔倒在了地上,他着急的爬起来,想要继续前进,可就在这时,远远的,他看见另外一对男女拉着沈面走进了那辆车,他们同接走井然的那个女人一起上了车,每个人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一瞬间,沈巍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害怕,这次见不到井然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井然!”沈巍大声喊起来,但他的声音沙哑生涩,根本就无法大声呼喊。

    沈巍一时着急,站也站不起来,于是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他一边努力想要靠近那辆车,一遍无声地呐喊着,“井然,井然,井……”

    声音戛然而止,沈巍甚至没有喊完那一句“井然”的名字,便被人用手捂住了嘴,拖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那辆车发动起来,沈巍哭打着,想要挣脱拉住他的人,去追那辆可能载着井然的车。

    但是那辆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沈巍的眼眸里。

    沈巍霎时失去了所有力气,不再哭打吵闹,任由那个男人将自己又带回那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你小子可以啊,还能自己逃出去回到那里,看来是我小看你了。”那男人一边将像是死尸一般的沈巍扔在地上,一边说着。

    沈巍此时已经绝望,想到可能再也无法见到井然,想到自己逃出去又被抓回来的处境,他已经无比疲惫,甚至觉得,也许被这个男人杀掉也不是一件坏事。但那个男人并没有立即杀掉自己,而是又像之前一样把他丢在地下室里,离开了。

    经过逃跑、长途跋涉,还有绝望,沈巍现在已是疲惫不堪,他闭上眼睛,只希望自己能够短暂地借由睡眠逃离这个黑暗无光的世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巍被开门声吵醒,之前的锁已经被沈巍破坏掉,如今那个男人换了一把更大更粗的铁锁,但其实沈巍早已没有了再次逃跑的力气。

    那个男人一改之前想要置沈巍于死地的模样,他端来了丰富的早餐,甚至还有各种药膏。

    可沈巍已经心如死灰,最后的希望在那辆车离去时就已破灭,他如今,只希望那个男人能够像之前说的一样,杀掉自己。

    沈巍闭上眼睛,不去理会那个男人,也没有动那人端来的食物。

    那个男人不以为意,似乎已经看出沈巍心中所想,但如今他已经不想要杀掉沈巍了,他第一次看到这样一个小男孩能够与他养的狼狗搏斗并取得胜利,还能逃出他的地下室回到孤儿院,这份沉着冷静,即使是许多成年人也不具有。他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个想法,一个让他热血沸腾的想法。

    他要改造他,历练他,甚至重造他,让他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让他成为他最得意的作品。

    “我打听过了,你的弟弟已经代替你被领养了,孤儿院为了不承担责任,抹去了你所有存在的痕迹。”那个男人又开始抽起烟,像是想要与沈巍促膝长谈一般,“恨吗?那是你的人生,可是却被人顶替,原来在这里的,应该是你弟弟不是吗?”

    沈巍想起弟弟要求自己换衣服时的急切,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他成了替死鬼,自己弟弟的替死鬼,他原本可以被领养,可以和井然一起成为朋友,可如今因为沈面,一切都毁了,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沈巍第一次,觉得沈面是那么不可饶恕。以前的一切排挤、嘲讽,他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他无法原谅沈面为了自己而把他推进这无尽的深渊。

    他无法、无法原谅。

    “你们兄弟俩还挺有意思的,我竟然也被你弟弟的把戏给骗了。”那个男人冷笑着,看到沈巍逐渐握紧的拳头,心头又是一阵满意,“恨吧,我的孩子,从今以后,我会把你塑造得无懈可击,我会帮你的,帮你一起,杀、掉、他。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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