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仁

巍然:射猎(二)

    井然最近公司里事情忙碌,自那次医院看过沈巍之后便没来得及有时间去看他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还都是听白女士电话里和他叨叨的,不过听起来似乎恢复不错,井然不由也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沈巍依旧在医院里住着,他并没有受致命的伤,身上只是一些打斗伤和被划的刀伤,并没有伤中什么重要部位,唯一严重一些的便是头上的伤了,被倒塌的柜子砸了脑袋,导致失忆,医生说这没什么好的方法,只能看病人自己后期恢复了,于是乎,好得差不多的病人也该出院了,只是,那烧焦的房屋,是住不了人了。

    “小巍啊,你这出院住哪里啊?”

    白亚茹近来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沈巍,沈巍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亲戚——养父母——也葬身在那场大火里了,这病房每天来的人除了白亚茹便是一些调查案件的警察,但案件现在也结了,没有了警察的访问,病房显得更是空荡,不过还好,马上就要出院了。

    “白阿姨,我住酒店。”沈巍看着白亚茹笑着说道。

    尽管沈巍语气正常,但也免不了白亚茹这自带可怜滤镜的审查,觉得这孩子语气里的落寞让人心酸得不得了。

    “那怎么行呢!你这病都没好全,一个人去住酒店,要是哪不舒服了可怎么办喏!”白亚茹急得叫了起来。

    “阿姨,我没事的,毕竟,我已经没有家了。”沈巍似是说到了伤心事,说着说着头也低了下去。

    这话听得白亚茹更是心疼,于是一拍沈巍的手臂,激动说道:“谁说你没有家了,你就来阿姨家住,以后阿姨的家就是你的家,阿姨和井然就是你的家人!”

    “白阿姨,这样不好吧,我住院以来已经麻烦您太多了,现在再去您家叨扰您,到时候还要您照顾我,这可是不行的。”沈巍听了白亚茹的话,一脸焦急地回绝道。

    白亚茹看着沈巍这拒绝的样子,正欲再说些什么,便又听沈巍道:“白阿姨,真的不能再麻烦您让您照顾我了,不然母亲在的话,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

    说起母亲来,沈巍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来,白亚茹一时坚持的话也说不出了,想了良久,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好方法,“那你就住井然那吧,他反正呢也是一个人住,你住他那里总比住酒店好,那样阿姨也放心些。”

    “这不太好吧,怕是井先生也不会同意。”沈巍有些为难地说。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先去阿姨家,晚上他下班了,阿姨打电话和他说就行了,到时候再让他来接你,你去他那住就好。”白亚茹仿似就这样下定了决心,拿起沈巍的一些行李就往外走,也不听沈巍后面是不是还要说些什么话。

    望着白亚茹走出病房的身影,沈巍转头看向床头那已经枯萎的粉色康乃馨。

    真是,已经很用心养护了,却还是挡不住花朵的枯萎。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巍低声说道,嘴角那一抹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只是白亚茹已经走远,无法听见这落下的一句话,也无法看到那突然褪去乖巧模样的好朋友养子的模样了。

    井然在快要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原以为母亲又要说一些关于沈巍的日常,没想到却是一通惊天炸雷。

    “……好了你等下就回来吃饭吧,到时候再把小巍接到你那里去,”电话那头白亚茹似乎正在忙着做什么事,“那就这样吧,先不说了。”

    井然无奈地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只能叹口气,拿着车钥匙准备回家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下班的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车,太阳正在下山,一抹斜阳堪堪照在路面上,有点刺眼。

    井然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手臂靠在窗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

    “沈巍……”说出声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这么把心里所想之人的名字唤了出来,最近这个名字,这个人出现在脑海里的人频率有些高,井然想应该都是他母亲的功劳,低声笑了笑,把那些可能带有一些旖旎的思想甩出了脑海,继续开车朝家走去。

    “白阿姨,我来吧我来吧。”沈巍伸手端过白亚茹手里的碗碟,俯身小心摆放在桌上。

    井然一进门便是这样一副和谐的画面,一时之间和沈巍对视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略微有些尴尬,还好白亚茹适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回来了呀,饭菜正好都做好了,快洗洗手来吃吧。”

    “嗯。”赶着这机会井然马上去厨房洗好了手,坐在餐桌上开始吃饭。

    “这新鲜的鱼头啊最好了,小巍你快来尝尝。”白亚茹充分发挥着她好客的传统美德,给沈巍夹了一个大鱼头放在碗里。

    在沈巍还来不及说谢谢的时候,又夹了好几块肉,最后几乎是每样菜都夹到了才罢休。

    沈巍看着自己眼前堆叠的菜品,忙道了好几句谢谢。

    井然看着那画面,觉得简直是惨不忍睹了,但是沈巍却并未露出任何不喜,反而认真品尝了起来,还时不时说几句好吃,问是怎么做才能把菜做得这么好吃,把他家老太太直哄的笑得合不拢嘴。

    井然收起了之前那看戏的心思,心里对沈巍这个人似乎有了一些改观。

    饭后,两人帮着白亚茹洗了碗,休息了一会便拿着沈巍的行李准备去井然家了,直至出门,白亚茹还在一直念叨着。

    “然然啊,你要好好照顾小巍的,知道不啦,小巍你去他家不要认生,就当自己家住就好了的呀。”

    听着白亚茹的叮嘱,井然连连点头,一边转身下楼,沈巍笑着和白亚茹道别后紧跟了上去。

    当看着井然把自己的行李放在车后备箱时,沈巍叫住了他。

    “井先生,不如我还是去酒店住吧?”沈巍小心翼翼,试探地说道:“贸然去你家打扰你似乎不太好,我还是去酒店吧,白阿姨那边就说我住在你家就好了。”说完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知为何,井然看着他那疏远的样子,觉得有些碍眼。

    “到时候我妈查岗呢?”井然抬头看着沈巍,语气冷淡。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去我家住吧,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说着便关上了后备箱,朝着副驾驶室走去,“还有,不要叫我井先生了,听着怪不习惯的,就叫我井然吧。”

    拉开车门,井然看着不远处的沈巍,示意他上车。

    沈巍终是拗不过,坐进了副驾驶。

    一路无话,不知道那人又在想些什么,井然瞟过一眼沈巍,只见他身前还抱着什么东西,没话找话道:“你那抱着的是什么?”

    “这个啊,”听到旁边的人与自己说话,沈巍似是很高兴,转头说道:“是你送给我的花呀。”

    听了这话,井然不由转头又仔细看了一眼,那花明明都枯萎了,怎么这人还抱着,抬眼正巧碰到那张灿然笑着的脸,井然一瞬竟然有些紧张,赶紧看向前方,清了清嗓子道:“都枯萎了,怎么还带着呢。”

    “因为,这是我醒来收到的第一束花。”说话的人似乎有些难为情,但语气里的高兴却是藏不住的,“所以我想好好珍藏。”

    井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无话,空气里只能听到路过的车流声。

    “下次,再送你就是了。”井然似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声音有些低,但旁边的人是听见了的。

    “真的吗,谢谢!”那人高兴地说道。

    井然住在一个远离城市中心,环境安静的小区。下车后便带着沈巍坐电梯回了家。

    房子是三室一厅,装修风格简单朴素,很符合井然本人的性格。其中主卧是井然的房间,另外一间是井然的书房,再一间便是客房,井然把沈巍就安顿在了那里。

    到家后,井然安置好沈巍便先去洗漱了,忙了一天,晚上又是应付白女士,已经有些累了。

    沈巍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门外传来的窸窣声音,绕过床边,去到了阳台。

    这夜是一个无月也无星的夜,秋天的气息带来丝丝凉意。这是一个深沉的黑夜,但沈巍知道,这夜再黑,也黑不过他之前岁月里的夜了,那才是真正的黑夜,真正的黑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步步艰难。那夜黑到他曾经甚至以为,天再也亮不起来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他终是走了出来。

    沈巍转过身,面朝屋里的灯光,一室光亮,他将把黑暗踩在脚下,走入人间,即使满身血污,即使比之前走过的道路还要艰难,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因为他知道,他的太阳,就在这里。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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